一对一的互动比讲课更能发现并解决农民工们的心理问题。（图片来源：工人日报）
12月23日，冬至刚过的北京阳光明媚，却难挡“数九”初至的寒风刺骨。在位于白云路的爱侬家政服务公司，培训部的陈平老师小心翼翼地从铁皮箱里拿出一块方形的铜牌向记者展示。牌子上写着“农民工心理健康学校”，落款是回龙观医院。这块牌子表明，爱侬家政已经成为全国首家农民工心理健康学校的两个授课基地之一。
按照学校创办方——回龙观医院年初的计划，今年要在10处地方挂上这样的牌子。可再过几天2010年就要结束了，目前却只挂牌了两家，还有一家在谈，这与最初的目标相距甚远。
“大家都很努力，但我们的理想与现实之间似乎存在着一定差距。”在回龙观医院五层高的行政办公楼里，该医院党委书记、农民工心理健康学校校长张文中对本报记者说。
“农民工的精神和物质权利
同等重要，不能说谁先谁后”
这所学校的诞生，完全出自医护人员的热情和理想，以及农民工群体的迫切需要。
今年年初，北京市卫生局号召医护人员下基层服务。回龙观医院党委书记张文中和领导班子成员开始琢磨如何才能结合本院特点做好这项工作。
他们的视线落到了广大外来务工人员身上。他们认为，农民工是相对弱势的群体，他们的心理健康状况长期不被社会关注，而回龙观医院作为专业心理精神疾病医院，拥有专业的心理辅导医师，因此成立一所学校、服务农民工是响应这个号召最合适不过的一个行动。
这个项目获得了医院专家医生的认同。
在选择服务对象时，他们下了一番工夫，由于农民工在建筑行业、家政行业、小商贩行业比较集中，因此他们选择了建工集团、爱侬家政以及新发地市场为自己的服务对象。
回龙观医院副院长王绍礼到农民工中一摸情况，发现确实不容乐观。建筑工地男性集中，主要是感到孤独，心情抑郁；而家政公司女工多，敏感自卑情绪重，问题更加突出。“甚至出现过小保姆因心理不平衡，抱着雇主家孩子跳楼的极端事件。”
“有人认为目前农民工的最大问题是薪水保障，我认为不对，物质和精神权利同等重要，不能说谁先谁后。”王绍礼认为，“富士康事件”就是最典型的案例。
今年1月26日，这家学校挂牌成立了，建工集团成了第一个授课基地。
没有固定场所、需“借”
教室讲课的“流动”学校
虽然挂着“农民工心理健康学校”的牌子，但是这个“学校”却没有固定的教室，需要借助对方提供的场所。比如建工集团的校址，回龙观医院的医生们要随着工地的迁徙而进行流动式授课，爱侬家政条件好一些，本身就有培训部，有固定的教室与座椅。
“小保姆特别需要心理辅导，我们很欢迎。”爱侬家政培训部主任陈平告诉记者，由于从事家政行业的中青年妇女，有相当一部分来自于婚姻不幸的家庭，她们本身就敏感多疑，到了雇主家里，处于陌生的环境，情绪和心态会发生很大变化，特别是与雇主交往方面，容易发生很多问题。久而久之，就会造成心理抑郁。
在回龙观医院病房里，心理专家孙仕友告诉记者，他去学校讲课时，小保姆问到最多的问题是，“我在雇主家吃不饱该怎么说出来？”这些最基本、最现实的心理困扰要是不能排解，时间长了就会出现问题。
另一位心理专家刘华清告诉记者，无论是建筑工地还是家政公司，农民工对他们的讲授都十分感兴趣，特别喜欢现场的心理游戏以及互动。每次他们讲完课，很多学员都不愿意离开，排着队向他们咨询。
由于家政服务人员文化层次比较低，又存在怕羞心理，孙仕友每次都会让这些家政服务人员把自己的问题写在纸条上，然后他现场挑选一些具有代表性的问题给予解答。他发现，很多小保姆在雇主家中具有强烈的“寄人篱下”感觉，对于她们而言，与人沟通的技能要远重于做饭洗衣的技能。
陈平告诉记者，千万不能忽视家政服务人员的心理健康状况，因为家政服务人员在家庭里工作，一旦出现危害，就会造成一个家庭的惨剧。爱侬家政培训部胡玉玲老师也告诉记者，有些家政服务人员看到雇主家庭条件好，会产生严重的心理不平衡，如果被雇主欺负，就会进行报复，比如偷盗、要挟雇主涨工资。“有的雇主实在没办法，甚至打电话给我们哭诉。”
经费缺乏，
长期运转面临挑战
一方有着强烈需要，一方有着热情与专家资源，看上去这件事做得顺风顺水，但现实情况是，回龙观医院发现操作难度不小，主要是如何做到长期坚持下去，最关键的问题是经费。
张文中介绍，回龙观医院的专家都非常忙碌，做这件事完全是奉献，院方没有给工作人员一分钱，医院出车出人，一年下来已经投入了5万元。医院党委副书记刘静说：“我们是搭钱做好事，现在走一步看一步，希望能得到更多支持。”
孙仕友经常会被一些企业邀请去做心理鉴定或讲座，对方都会支付一定费用，起码会报销交通与食宿费用，但为了给心理学校的小保姆们讲课，他周日要从位于回龙观的家出发、坐近两个小时的地铁与公交车到白云路，讲一上午课，然后再坐地铁回去。王绍礼说：“虽然大家热情很高，但确实也很忙，我们在排课的时候捉襟见肘。”
虽然是公益活动，这些医生们却十分认真，每次都会认真备课，而回龙观医院也会把要讲的课程给对方发过去，征求对方意见，如果对方认为有些专题他们不需要，对农民工没用，就会做微调。
胡玉玲老师向记者坦承，回龙观医院的专家们讲课时虽然已经十分注意用词口语化、通俗化，但是对于文化层次比较低的农民工来讲，还是略微难懂了些。他们特别喜欢互动和交流环节，喜欢实用的东西。
胡玉玲认为，心理专家的课程起到的是普及心理知识的作用，而解决大量细节的问题还是得需要具有家政经验的老师现身说法，告诉她们怎么做。
四处寻求资金支持，
期待获得各方援助
张文中现在的打算是想把农民工心理健康学校办成一个公益项目，并争取公益基金的支持。但他也知道，慈善基金有比较严格的审核标准，而且倾向于资助草根的公益组织，一般认为回龙观医院是公办的，很多基金会不肯给予支持。
他也想争取来自政府等部门的支持，在报上他看到关于北京市总工会的温暖基金报道，还专门叮嘱工作人员与其取得联系。
“我们医院有专家资源，可以出医生，但很多事情不是一个医院能做得来的。这个问题需要社会各方的共同支持。”张文中说。
岁末年初，农民工们陆续返乡，农民工心理健康学校近期没有开展授课活动。一位工作人员说，现在学员少了，等明年开春农民工们回来，再开始新一年的工作。
虽然理想与现实相距甚远，艰难的试水能持续多久尚是未知数，但这家学校对于获得外界支持的期待还在继续。愿他们在这条路上能够顺利、长远地走下去……
